难忘旧年春饼香
张淑清
        清明节将至,我和丈夫决定回老家为公婆上坟。到了坟地,丈夫从四四方方的竹筐内,虔敬地捧出祭品:冰糖肘子、烧鸡、香蕉、一瓶高粱酒,还有一叠薄薄的春饼。因提倡文明祭祀,所以我们简单地跪拜了一番,便往山下走去,风沉甸甸的,弯弯的小径像一条洁白的纱巾飘向村庄。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雨,滴滴答答地落在身上,我感受到了一阵阵的凉意。篱笆中,安静于微雨中的宅子,早已物是人非了。
        我和丈夫决定在这个宅子里住一宿,清扫院子时,我仔细地把公婆留下的旧家什,都逐一地擦拭干净。晌午时分,“吃春饼吧,方便,又能当饭吃,还夹着菜馅儿。” 丈夫提议道。
        想起以前婆婆在世时,最拿手的就是煎春饼了。我嫁到丈夫家的第一个清明节,婆婆就教我煎春饼了。那时,婆婆会去镇子的粮店择上等的麦粉拎三五斤回家,在清明节这天用温水调匀麦粉,再拿两枚鸡蛋磕碎拌进去。揉面,需要臂力。面团需要揉至手感松软、富有弹性,更主要的是面里要呈现一个个鼓涨的“包”。这时,婆婆就会掐出指甲盖儿大的面,放在灶坑上用慢火烧,如果面团膨胀,超过原来的体积好几倍,揉面的工序就成功了;擀皮,厚了就少了春饼味,太薄又兜不住馅儿,我每次都把握不好这个力度,但婆婆每次擀出的春饼皮,都薄而不软,刚刚合适;馅儿,一般是韭菜、猪肉搭配的。那时,丈夫特别爱吃自己家菜园子里种的韭菜,他说那比市场上卖的有嚼劲儿多了。 
        婆婆煎的春饼,皮薄馅儿多,咬一口,油汁淋漓。左邻右舍的人们每每隔着一堵墙望着我家院子里炊烟缭绕,闻到空气中弥漫着的韭菜春饼香时,便会纷纷聚拢来,这时婆婆就会一边笑容满面地叮嘱我,要慢火烧,一边麻利地夹一些春饼码在瓷盘里,让他们端回去吃。那些个清明节,屋檐下燕子呢喃、斜雨轻风,厨房里则是充满了浓浓的人间烟火气息。婆婆虽将煎春饼的厨艺传授给了我,我煎春饼的过程也与婆婆如出一辙,但却怎么也煎不出她煎的春饼的香气。
        几年前,公婆相继驾鹤西去,我和丈夫也搬到了城市居住。我们对老人的悼念也只好是在每年的清明节,一家人风尘仆仆地回到老宅,守着窗外的一川烟雨,揉着面煎着春饼,提着一篮子的祭品,去公婆的坟前,祭奠一下。
        恍惚间,婆婆似乎穿着粗布衣衫,正弯着腰摊着春饼,火苗哔哔啵啵地舔着锅底,春饼的香味暖了整个世界。
        无论尘世如何变幻,我的灵魂里永远蓊郁着婆婆的春饼香,沿着圆圆的春饼,我会在第一时间找到故乡。
当前:B3(2018年04月03日) 上一版 下一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