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的麻窝子
黄廷付(安徽)

 

    爷爷拿出他的麻窝子穿在脚上,走在雪地里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我看着那模样怪怪的东西,心里有些诧异。爷爷看到我眼里的疑惑和好奇,耐心地告诉我:你别看这麻窝子的模样不好看,以前贫瘠的岁月里,可就是靠着这双麻窝子,我才能在寒冷的冬天挑着担子往返在城市和乡村之间。在那闹饥荒的年代,方圆十里八乡不知道饿死了多少人,咱们村里的人就因为有了这麻窝子,在寒冬腊月大雪纷飞的时候,还能出去做些短工贴补家用……

    听罢爷爷的话,我似懂非懂地看着爷爷,有些不以为然。爷爷见我这表情,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说:“孩子,你们这一代人生活条件真是太好了,吃不愁,穿不愁,还能安心地去上学。你哪里能想象到困难时期的生活,有的人家连一套棉衣都没有;有的人家做好饭后干脆就把锅拿掉,蹲在灶边围着灶膛取暖;还有的人家,一家子就只有一双棉鞋,只有出去办事的那个人才能穿。如今生活在蜜罐里的你,怎么能体会到当年麻窝子的重要性!”

    麻窝子其实就是用麻绳编的草鞋,它的形状像鸟窝一样,但是做工却极其复杂。尤其是鞋底,是用木头做成的,木头鞋底的边上要匀称地钻满小孔,从小孔里勾起来纬线,再往上面就像编筐一样交叉编织。做成成品后的鞋帮密密麻麻非常严实,保暖性也很强。有的人为了能让麻窝子穿的时间更久一点,还用桐油在外面刷了一层。

    麻窝子不适合在雨天穿,它不防水,如果被雨水浸透,就会变得非常沉重,也容易坏。爷爷都是在下大雪的时候才拿出来穿,有时候怕渗水,爷爷还事先在脚上裹一层塑料布。有一次,下雪的时候,我趁爷爷不注意,拿过麻窝子就套在脚上,但刚跑出院子就跑不动了。我气喘吁吁地挪回屋里对爷爷说:“爷爷,这麻窝子一点儿都不好,里面也不暖和,还刺脚,我的脚都扎痛了。”

    晚上洗脚的时候,爷爷说:“你看看我的脚。”那是怎样的一双脚啊,脚掌上长满老茧,整个脚上的皮肤就像老树皮一样厚实粗糙。难怪爷爷夏天总是光着脚,难怪爷爷穿着麻窝子可以挑着担子徒步几十里。

    爷爷去世的时候,我们按照老家的习俗,把他的麻窝子连同他的旧衣裳都拿到村口烧了。麻窝子,随着爷爷离我们远去。

 

当前:4版(2020年12月04日) 上一版 下一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