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的年是连环的画
钱国宏(辽宁)

 

    东北民间俗语说:“进了腊八就是年”。腊八粥刚一喝过,寂静的乡村便立时有了生机和灵气,前村后屯一下子喧闹起来,那“忙年”的热闹场景像一幅幅气韵流动、民风淳朴的年画,在东北乡间的舞台上次第上演,让人流连,让人心醉……

    宰年猪:乡邻同尝杀猪菜

    临近年根,乡村中的“屠夫把式”们便忙了起来,今天东家请明天西家邀——杀年猪。屠夫把式们三下五除二便把年猪捆到了案桌上,对准咽喉一刀下去,便有喷着热气的猪血汩汩而出。猪血要用铜盆接着,边接边用秫秸搅拌,务必要把血中的“筋”搅出来——那东西是吃不得的;然后在血盆中放进各种佐料,再把一挂猪大肠洗净,撑开肠口,灌出一挂挂血肠,下锅煮熟,切片,炖酸菜,这便是东北地区有名的美食“酸菜血肠”。接下来便是煺毛、开膛、劈爿子,个把小时的工夫,一口年猪便白亮亮地挂在了天井当院,晃着路人的眼。

    左邻右舍听见猪叫声,便一窝蜂地涌来瞧热闹。年猪杀完,主人会热情地留住每一位乡亲,并喊来亲朋好友,一同来吃杀猪菜。在东北农村,吃杀猪菜是最热闹的:男女老少齐上阵,你搬砖我抬锅,很快就在天井当院搭建出一个临时的锅灶,然后在灶下架上早已劈好的木柴,点燃;锅中放进早已切好的酸菜丝,添水、放佐料,再请屠夫把式将刚刚杀得的年猪挑最“活泛”部位的肉切下几大块来,这便是东北地区有名的“方子肉”。把方子肉投入酸菜锅中,大火猛炖!一时间院内院外香气弥漫,语笑喧阗!

    方子肉烀熟后切成薄片,泛着油花码在盘里;粗粗的血肠切成薄片让人不忍下箸;大骨头炖酸菜香气缕缕,勾人馋涎……烫上一壶烧酒,端来一碗蒜泥,乡里乡亲围坐一起,大碗喝酒,大块夹肉,大声说笑,人人陶醉在喜滋滋的年味里……

    备年食:粘糕豆包灶间蒸

    杀过年猪,男人们刚刚喘口气,女人们又该忙上了:扫屋掸尘、泡豆磨豆腐、碾芝麻做糖、抹柜糊墙。一通忙完,开始忙年食了:蒸粘糕、粘豆包,烙粘火烧、蒸馒头。

    和一大盆面放在热炕头。发得了,家庭成员全副披挂,一齐上阵,你做粘糕我抟豆包,你烙火烧我蒸馒头,人人头上热汗涔涔,家家灶间热气腾腾。有的人家心灵手巧,还会将面团捏出各式各样的动物,做成惟妙惟肖的“生肖年食”!一帘帘雪白的豆包端出来,一锅锅火烧烙出来……家家院里摆起了“八卦阵”,白的白似雪,薄的薄如纸,似琥珀,如玉山,堆得老高,“老幼清晨相伴忙,年食蒸得半屯香。笑将两担红云片,摆上天井呼客尝”——冻好的年食,放进院子里的大缸冷冻可以一气吃到出正月呢!

    买年货:呼朋唤友赶大集

    忙完家里的,便要去赶年集了。

    赶年集讲究的是“人员齐备”——人越多,越热闹!全家老少收拾妥当——洗净脸、穿新衣、揣上钱,列好需要购买的年货单子,然后喊上左邻右舍,挎筐背袋,扶老携幼,一路说说笑笑、步履匆匆,向集市走去。

    乡下的年集那叫一个“琳琅满目、目不暇接”!从烟袋嘴儿到笤帚疙瘩,从冰糖葫芦到歪把冻梨,从深海的鱼到浅滩的虾,从江南的桔子到塞北的毛毯……真是一字排开,应有尽有!一堆堆、一行行、一排排,吆喝声此起彼伏,看得人是眼花缭乱,听得人是心花怒放!衣服要买一身,糖果要备一份,年画也要选上几张,对联、鞭炮、刀鱼、豆芽、粉条、笤帚……哎呀呀,需要买的年货多着呢!于是,大人拽着孩子,孩子扯着大人,全家人拿着单子,从前摊逛到后摊,从后摊又转回前摊,一项项选,一样样挑,肩扛着,手提着,腋下还得紧紧地夹着……大冷的天,一家人居然买出一脸的汗!——日子好过了,兜里有钱了,又赶上“大年”,哪能不“爽快”一把呢?

    一直采购过晌午了,大家伙才大包小裹地出了集市。走在回家的路上,人人心情畅快,一边相互通报着新买的年货,一边擦去额头的汗水,嘴里哼着小曲,心里却憧憬着喜庆的年和像年一样幸福的明天……

 

当前:4版(2021年02月05日) 上一版 下一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