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秋
熊代厚

 

    时令已过寒露,天渐渐地凉了,故乡熟悉的秋天也来了。

    门前的山披上青黄,山下溪水变得清亮,一直向西流去,在阳光下闪着光。

    马路两边的栾树,金黄的花落了一地,但它的枝上又挂满了红色。其实,那不是它的花,而是它的果,一到秋天就是这样。

    小河里有几只大鹅,一会儿昂起头,引吭高歌,一会儿低下头在水里慢慢地游,红掌拨着清波,清波拉着长线,在夕阳下闪动。

    院子里最丰富,赤橙黄绿青蓝紫。两棵桂花都开了,东边的是银桂,西边是丹桂。白的,红的,满枝满桠,无需有风,香气一阵一阵地透来,香中混合着一丝甜味。

    我栽树都是成对的,东西各一棵,两两相对,默默相望。

    两棵杏树的叶子似乎正茂,绿得有些发黑。它们春天结了那么多的杏子,一点都没伤元气,伸展的枝条,蓄积着明年的力量。

    两棵紫薇也开着繁密的紫花,花的中间是黄色的蕊。微风轻起,花团轻摇,似乎在向我致意。

    柿子红了,今年的柿子结得特别多,采了好几次都没有采完,仍有许多在树梢上,像是一盏盏灯笼,高高地挂着。

    上周采下的柿子,放到现在,熟透了,红得像水晶一般。果蒂自己脱落了,成一个小凹槽,用指甲轻轻地挑开,红亮晶莹,几乎能流动。缓缓地吸一口,流进每一条齿缝,渗进每一粒味蕾,甜蜜中有着一份微凉。

    石榴也红了,全部裸露出光光的身子。虽比不上街上卖的那么大,但一个个很结实。母亲说它们是“铁蛋”石榴,硬得很,靠手是剥不开的。摘了一个,用刀背敲了一下,暗红的籽暴露出来,特别地甜,比街上卖的任何一种都要甜。

    它的甜,和柿子的甜不同,柿子的甜是一种浓汁的醇厚,石榴的甜是一份甘霖清纯;柿子的甜在口中慢慢地蠕动,石榴的甜是一份小小的滋润。

    靠着院墙的是菜地,种着各种菜,一片的绿,油油地放着光,感觉比春天还蓬勃。

    大蒜秀气得很,像豆蔻的少女。空心菜茁壮,分明是小伙子。黄豆有些老了,但有着一份饱满。山芋也插了苗,埋着头一个劲地疯长。

    洗澡花也不甘示弱,卖力地开出粉红的花,散着奇妙的香。这香,描摹不出,不是梅香,不是荷香,也不是桂香。到底什么样的香?只有你来了,闻过才知道。

    我有些迷糊,这不是秋天吗,怎么满院的生机?

    那只大公鸡来了,带着六只母鸡,走起路来昂首挺胸,笃笃笃地,睥睨一切。它扇动了一下翅膀,伸长着脖子,高亢地叫了一声,好长时间才落下音。

    如果你不明白“高亢”这个词,那到我老家来,听听这只大公鸡的叫声。它的叫声唤醒我沉睡很久的东西,让我感觉故乡的秋天过后是春天。

 

当前:B3(2022年10月12日) 上一版 下一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