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城市边缘,冬日的傍晚,人们匆匆忙忙踏上归家的征程。这里的街巷,虽不似市中心那般喧嚣,但也不失一份宁静和朴实。在寒风中,回荡着擦肩而过的人潮的低语,与生活的烟火气息,让人仿佛置身于一幅人间烟火的画卷中。这是一个忙碌而值得怀念的边缘,承载着城市的辛勤与温暖,也承载了岁月的美好与温柔。
老街旧巷中的那一辆辆旧式小推车,在泛黄的光线之下显得格外迷人。生意人或手艺人手里的动作不休不止,旁边煮沸的汤水来回翻滚,嘴里的吆喝声游响停云。这让我不禁回想起儿时故乡飘进窗内的声声吆喝,仿佛香味又填满了我的鼻腔。他们推着自己的绝活走街串巷,然后边走边吆喝,声音洪亮悠长、抑或抑扬顿挫、抑或洋洋盈耳。
“糖葫芦喽~”
“热乎乎的包子喽~”
每一处的吆喝声都各具独特的音色,仿佛是一首首独特的乐章,象征着每家店的独特韵味。那时,每当悠扬的吆喝声响彻街巷,我便会俯身趴在瓦房的窗棂前或者学校的窗边,专注地观察那位推着小车的大爷,或者挎着篮子的大婶。慢慢地,我几乎能轻松分辨出各家店的吆喝声。若是哪一天的吆喝声与前几日有所不同,我便在第二天早早地趴在窗边,迫不及待地期待着新的生活音符,久而久之,它们似乎已成了我生活中不可或缺的符号。
我印象最深的是叫卖豆花的吆喝,卖豆花的是一位五六十岁的老汉,因为他每天都会赶在负责敲放学钟的学生前面开始吆喝,于是大家唤他作“敲钟佬”。敲钟佬吆喝的时候口沸而赤,声音如金石丝竹,方圆之内的人都会被他吸引,向他张望。
“豆……花……豆……花”。
不仅他的吆喝似金石声,而且他家的豆花口味更是一绝,滋润而又不失散酥,散发着大豆的浓香。他总是会推着小车载着木桶卖豆花,木桶上盖着一床厚重的被子,像是把豆花当作宝贝藏在了里面。只有当人递过纸币,他才会掀开被子的一角,折放在桶盖之上,然后半打开桶盖,从中舀出一碗豆花,那豆花洁白如雪花,细腻如凝脂。让每个吃过的人都回味无穷。
今天吃上一碗,不消想,肯定是明天还想再吃上一碗。我也不例外。常常铅笔短到手握不住了,就在上面套个笔套,继续用着,将省下来的几毛钱换成吃进嘴里的满口清香。因为味道好,用量足,我们大家都常常会光顾“敲钟佬”的摊位,如若碰到星期二、四数学课老师拖堂,再加上星期五下午大扫除,那个星期就只能吃上一回,甚至说一次也吃不上。听着那远去的吆喝声,我便泛起一种莫名的焦灼与期盼。
后来,我再也没见过“敲钟佬”,他就像是随着上次走散的人群彻底消失了,现在想起来都感到惋惜,后悔当初未曾细细品味、反复咀嚼。却也曾好几回,双腿迫不及待地走到窗前,眼睛不断地望向窗外的街道,一个人呆呆地趴在窗口,怅然许久。
背后的教室慢慢恢复宁静和空旷,楼下则渐渐热闹了起来,有踩着单车时响起的铃声,有询问价钱的讨论声,有来回吆喝的声音……从巷口到校门口,整条路上熙熙攘攘,热闹不已。闪烁的斜阳、微微摇曳的柳枝、升腾弥漫的热气、瓜果散发的芳香,以及五花八门的摊位,所有这些熟悉的场景都深深印在心上,最终融入那一阵阵的吆喝声之中,在某个踩着余晖走向城市边缘的午后,悄悄凝成了岁月的情愫,随着微凉的风,不经意间,竟打湿了我干涸已久的双眸。
夜色已浓,我从城市的边缘开始往回走,此时华灯已盛,霓虹川流。光阴的车轮带走热闹亲切的街巷,北巷的西风吹散余味悠长的吆喝,透过岁月的薄纱,触摸在时光律动中百业的萌动,凝望如星火汇聚成的希望,宛如又听到了静谧流淌的时代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