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到冬天,我的思乡味蕾总会“觉醒”,身在“面食之都”西安,心心念念的却都是东北的腌酸菜。酸菜的美好,会在我的脑海中反复出现。我不断回忆着,它是如何咸酸脆爽,与猪肉、棒骨结合后,更可平衡腥腻,它总是热气腾腾,驱寒开胃,人们酣畅淋漓地大快朵颐后,会在口齿间留下浓香与劲爽,这真让人垂涎欲滴。
在老家,腌酸菜是一项盛大的仪式。街头巷尾,一车车大白菜炙手可热,人们争先恐后挑选心仪的白菜,不能太大、不能太饱满,那些大小适宜,略有些瘪的是首选,将会变成慰藉冬天的佳品。父亲是腌酸菜的行家,他会将精心选择的白菜,放在阳光下晒几天,把表面的水分晒干。去掉外面的老帮,同时烧一锅沸水,把白菜在沸水中轻轻一烫,迅速捞出,晾凉后装入缸中,一层白菜一层盐,最后压上石头,再倒入凉白开。时间会慢慢发酵,昔日懵懂的白菜便会淬炼成帮如琥珀,叶如黄稠的成熟模样。
前几天,我在视频中又和老妈念叨着这份心底的期盼。几天后,我便收到爸爸的消息,说家里的酸菜已经腌好了,他打包送到了快递站,过几天我就能收到了。
取回酸菜后,我如获至宝。当晚,我就做起了酸菜馅饺子。我们全家总动员,我负责调馅,老公和面,女儿和我们一起包,谈笑间,一排排元宝一样的饺子被整齐地摆放在了案板上。屋外,雪花纷纷洒洒,寒风阵阵;室内,锅中饺子翻滚,云生雾绕。一回头,我看到女儿躲在门缝中,翘首以盼饺子出锅,一个对视,仿佛把我拉回童年。岁月如同一个轮回,我也曾是这般守在厨房门口,等待母亲一次次端出人间美味。那一刻,我似乎懂了那句“味至浓时是故乡”,因为一个人无论走多远,最初的记忆都牵连着故乡的美食,那些滋味,其实早已超越了食物本身,是能够抵达语言之外的情感,是家人间没有说出口的爱意流淌,是心领神会的灵魂滋养。
周末,我把剩下的酸菜,做了另一道被誉为“东北之味”的传统美食——酸菜炖粉条。一大早,我就去菜市场买了新鲜的肋排。到家后,起锅烧油,葱姜八角爆香下入焯好的排骨,炒金黄后放酸菜,加水和泡好的粉条,再加点盐,炖个20多分钟,汤味酸爽醇厚,粉条柔软且有嚼劲,排骨荤香四溢,我的思绪也随香味飘远。小时候,每逢年节,或谁家有红白喜事,村里杀猪宰羊,总少不了这道酸菜炖粉条。乡里乡亲互帮互助,亲如一家,温暖而亲切。想到这,我突然有了个主意,把这一大锅酸菜粉条,留够了自家吃的分量,又用小碗分成了几份,打算送给几位邻居尝尝。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这些年大家也经常互相帮衬,食物虽不贵重,却也是一份关怀和感恩的心意。
这跨越两千多公里“翻山越岭”而来的酸菜,不但熨帖了我的味蕾,更滋润了我的心田。它饱含着父母对女儿的爱意,消解了时空的界限,抚慰着我浓浓的思乡之情,还传递了人世间彼此关照的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