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何光着膀子一个猛子扎下去的时候,溅起的水花宛如一朵盛开的水莲,不但惊飞了岸边觅食的白鹭,就连水里游弋的鱼虾也吓了一大跳。可老何是谁,他可是这条河的“守护神”,是熟悉这河里水情的鱼。只见老何奋力游到落水者身后,左胳膊迅速穿过他的胸前,抓住落水者的上半身,右手奋力划水,把他拖回了岸边。
到了岸边才发现,落水者膀大腰圆。老何也有些惊讶,就他这瘦得跟麻秆似的身材,刚才是怎么拖动他的。岸边的人七手八脚忙着安慰惊魂未定的落水者。老何坐在旁边,想从裤兜里掏出一支烟来,却发现兜里的香烟已经被河水泡得稀烂,用手一捏如同那河边的淤泥。
老何是这段河的巡河工,五十来岁,那刀劈斧削般的脸上,两只眼睛就像不停扫射的雷达,时刻都在注意着这条河段的日常。其实,像这样救落水者的事,老何每年都要经历几次。有一次救人,慌乱中被落水者抓住了胳膊往水下拖,差一点都没上岸,想想都后怕,但老何从没后悔过。
夏季,他就光着个膀子,下身穿个大裤衩,骑着一辆半旧的电动车,车筐里放着个黑色的垃圾袋,没事就在河两岸转悠。他那脸和上身经风吹日晒,就像喷了一层酱色的油漆,自成一色。大家开玩笑讲,老何这身板,就像这河里的鲶鱼,雨滴在身上都会打滑。老何也不介意,说多了,他最多“嘿嘿”笑两声,那浅黄色的玉米牙一露,算是与这酱色的脸庞有了明显的区分。
别看老何这麻秆身材,但凡他巡河,河边垂钓的人都惧他三分。连日来的暴雨,让河床的水位上涨了不少。为了一个好钓位,总有一些人不顾危险越过亲水平台,站在水里抛竿。每每看到这,老何都会调大扩音喇叭的音量,喊着在水里垂钓的人走回来点,要是这人装聋作哑,老何会像一条鱼一样,跃下水去,连人带钓具捞上来。
前来钓鱼的人一边陪着笑,一边跟老何说:“你都把鱼吓跑了,我会水,我水性好着呢。”老何瞪着一对牛铃眼,怒道:“你了解这河吗,告诉你,淹死的都是会水的。”听这一唠叨,垂钓的人也只好摇摇头,“缴竿投降”回到岸边。
河边单竿单钓,老何从不管。可谁要是撒网,老何就会急眼。河水上涨,自然引来了偷捕者。那伙人白天不来,专趁深夜偷着撒网。老何摸准了这帮人的规律,就在河岸边搭了个简易的棚,困了就眯一会儿。
那天晚上,老何一下子逮住了前来偷捕的好几个人。带头的小子是个愣头青,见巡河员瘦得跟麻秆似的,压根儿就没把他放眼里,嘴里还骂骂咧咧:“这河又不是你家的,别管闲事儿!”老何大喝一声:“这河就是我家的,也是大家的,你们这样乱捕是犯法的。”小青年鼻子里哼了两声,根本没理会他。急眼了的老何见劝阻无果,干脆一把拽过水桶,将里面的鱼一股脑儿倒进了河里。那小子见状,立马恼了,抡起拳头就想打人。老何左手像把大铁钳紧紧拽住那小子的衣领不放,右手捏成的拳头能捏出水来。那小子本来就心虚,见老何要拼命,只好灰溜溜地离开了。
老何还是一如既往地在巡河,无论清晨还是傍晚,大家总能在河边见到他的身影。他的手里拎着一个黑色的大垃圾袋,沿着河两岸来回巡逻,偶尔遇到在河边散步的随手乱扔垃圾的人,他也会上前提醒。直到人家把垃圾装好扔在他那黑色大垃圾袋里,他才离开。
大家都说,这条河是属于老何的,老何也是属于这条河的,要不然他怎么连姓都姓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