蕉绿年年 哀思绵绵

李微

        昨夜，我梦中又回到了老屋，梦见屋后的芭蕉，还有故去的奶奶……
        我的老家屋后有一丛芭蕉，长长的叶片，绿油油的，肆无忌惮地疯长。蓬蓬勃勃、热闹、繁盛，远看就是一片丰硕壮阔的绿。
        “窗前谁种芭蕉树，阴满中庭。阴满中庭。叶叶心心、舒卷有余情。”芭蕉树比父亲还要年长一岁，据说是奶奶出嫁时从娘家挖来，移栽在屋后菜园边上的。奶奶每次给菜浇水的时候也会给芭蕉洒上一瓢水，这芭蕉就一天天长大，慢慢地越长越繁盛。
        芭蕉茎秆粗壮，居然有碗口那么粗。或许是因为我们居住在阳坡，阳光很充足，再加上奶奶的悉心浇灌，芭蕉居然长得比房檐还高。 “梅子流酸溅齿牙，芭蕉分绿上窗纱。”芭蕉，寂静含蓄，在风里婆娑摇曳。我从小喜欢盯着芭蕉看，觉得它像是一个情怀深深的古意女子，风过，裙裳翻飞；风止，安然玉立，像奶奶一样慈眉善目，静静地守护着老屋。
        小时候，我最喜欢做的差事就是采芭蕉叶，因为每逢奶奶吩咐我采芭蕉叶时我就知道又能吃到白胖香软的馍馍了。
        在早春的清晨，我拿着一把弯月形的镰刀去采割芭蕉叶。晨露未晞，晶莹的露珠在碧玉般的叶片上滚动，叶子像翡翠一样美丽，让我不忍心下手。但是不行，奶奶等着用芭蕉叶蒸馍馍呢！那时候许多人家里都没有买蒸锅，用的是竹子编成的蒸笼，为了防止面粉黏在蒸笼的竹帘上，聪明的主妇们就会在蒸馍的时候在蒸笼里先垫上树叶。有的垫红椿树叶，有的垫白菜叶，最好的当属芭蕉叶了，因为芭蕉叶阔大，叶片光滑，用芭蕉叶蒸馍馍，出锅的时候还有一股草木特有的清新香气。
        记忆里芭蕉叶还有一大用处就是充当助人的掩护道具。奶奶特别慈祥善良，每逢年节她都瞒着家人，偷偷用芭蕉叶裹上几个包子、一小块腊肉，一块豆腐指使我悄悄给村里的孤寡老人送去。那时候，每家的日子都不宽裕，可是奶奶宁愿从自己的牙缝里省下吃食也要去救济更困难的人。
 印象里奶奶总是那么善良慈祥，把儿女、子孙都满满当当地装在心里，跟左邻右舍的关系也特别好。不管谁有啥事儿，都会主动去帮忙。村里有老人生病了，她准会从鸡窝里拿出几个鸡蛋，用芭蕉叶儿包着，去看望他们。所以，慈悲心肠的奶奶非常受人爱戴和喜欢。
        “早蛩啼复歇，残灯灭又明。隔窗知夜雨，芭蕉先有声。”初读这首诗的时候是在深秋的某个夜晚，那时奶奶已经离我而去了。奶奶给了我最深沉的爱，而我却再也没有机会孝顺报答她。虽没有听过雨打芭蕉的声音，但是我的心里早已大雨滂沱，真正体会到原来有一种蚀骨的悲切哀思叫人断肠。
        忆往事，思故园。闲愁几许，梦逐芭蕉雨。奶奶去了，芭蕉还是郁郁青青，蓬勃发叶。
        “何处合成愁？离人心上秋。纵芭蕉、不雨也飕飕。”蕉绿年年，哀思绵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