皑皑白雪里,一座老屋,一盏红灯笼,檐下一串老玉米、半挂红辣椒,便足以勾起东北人朴素的乡愁。
时近年关,灯笼便成为思乡的药引。
记忆里的那盏用铁筋、铝丝打制的灯笼骨架,曾在村子里出了些风头。那时家家户户都用竹篾或柳枝编制灯笼骨架,风吹日晒,总有些变形,而且不能重复使用,有的不出元宵节,便已经不能再用。唯独我家的那一盏铁骨红灯笼又大又圆,更不怕风吹雪打。
儿时的灯笼都是用彩纸糊成的。小年前一天,从家长那里领来两元的票子,跑着跳着去供销社里选彩纸,遇到同行的小伙伴,几个人还要参谋一番。然而,买彩纸总是要多跑几趟的,因为大红的彩纸总是不够用,五彩的灯穗寓意五谷丰登,给孩子玩的灯笼颜色也要缤纷才好……每每这时,跑腿的活儿总能让我乐此不疲。
“灯笼一样薄腊纸,莹如云母含清光”。糊灯笼是个技术活,总是母亲亲自上阵。打浆糊、裁纸、粘灯纸、上油、剪穗头,样样都是母亲最精通。我最多只能打打下手,递递刷子、剪刀,但即便打下手也是极为“高贵”的活计,粗手笨脚的弟弟是不允许接近的。
儿时,只要与过年沾边儿的一切都极为神圣。从小年那天开始,孩子们手里提的小灯笼,也珍贵得需要悉心保存。
我和弟弟因为有位虽不会说话却心灵手巧的大爷,在十几个街坊小伙伴中,是最先提上玻璃灯笼的。那时已经盛行得感冒吃桃罐头,小伙伴们的灯笼也多由纸糊的改成了在一个罐头瓶里插蜡烛。可我和弟弟却能提着大爷给我们用木料和玻璃精心制作的小灯笼,走街穿巷也变成了极为享受的美好时光。
木料是大爷从木匠家里捡拾的边角余料,手工却是一流的细致。半尺高的小灯笼,四面是透明锃亮的玻璃,上下都由本色的木块封好。长方体灯笼的底座上镶嵌固定蜡烛的银亮铁钉。最为神奇的是,那扇可以上下推拉的小玻璃门,让我和弟弟爱不释手。
提着精致明亮的小灯笼在街巷里与小伙伴们玩耍,再也不怕灯笼里的蜡烛会熄灭,我们姐弟二人也因为那玻璃灯笼,一度成为前街后巷的孩子王。
也不知道从哪一年开始,家中的灯笼换成了更加明亮的红绸电灯,搬到城里的高楼上后,便是连竖立灯笼杆的院落也没有了。走廊里都有声控灯,春节的气氛也有各种各样的大小彩灯来装点。
“月色灯山满帝都”的情景着实繁华,但在我心中,却不如雪地里挂着一盏红灯笼的那间老屋。寒风中不灭的那盏大红灯笼,时时抚慰着我思乡的情愫。